从内圣到外王

从内圣到外王

慷慨悲歌杂文2025-05-11 00:54:53
冯友兰先生在《中国哲学简史》中有一段关于中国圣人的议论:“他(中国圣人)的人格是所谓‘内圣外王’的人格。内圣,是就其修养的成就说;外王,是就其在社会上的功用说。”这话我以为概括了中国人所谓圣人的实质。
冯友兰先生在《中国哲学简史》中有一段关于中国圣人的议论:“他(中国圣人)的人格是所谓‘内圣外王’的人格。内圣,是就其修养的成就说;外王,是就其在社会上的功用说。”这话我以为概括了中国人所谓圣人的实质。中国那些一心想做圣人的人,无不心中怀着称王的思想,而言语中大讲个人修养。春秋战国的诸子百家也罢,后世所谓的思想启蒙者也罢,甚或历史上所谓的纵情山水的隐者也罢,似乎都逃不过“内圣外王”的咒语。
然而,很现实的问题是,一山不容二虎,一家不容二夫。诺大一个天下不能谁想做王就占山为王,否则天下就失去了一统的稳固。所以,圣人们并不真要求取那些实际的政治领袖宝座,再说如他们那样的修德之人,也不可能谋取到那样的至尊宝座。外王的欲望只是圣人们一种心境的追求,即以天下为己任,人生上既要超越自我的欲望需求,又要超越家族的荣誉,在将渺小一生装下家国大事,俨然自己就是那天下不可缺的脊梁。由于有了这样的思想定位,于是乎哲人们编织了美好的人生梦想,用以感召当时及后世民众。比如孔子曾经语重心长地告诉自己的弟子:“夫仁者,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孔子自己不过是鲁国的一个小官员,他知道自己是没有法子立起来并通达下去的,便想出了这样一个蒙人的理论,一下子将自己的地位抬高并超越了现实的王者。一个人能“立人”还能“达人”,那不比自己立起来达下去更有本事吗?难怪孔子一生致力于教育了!孟子有一句话更有意思,他说:“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所谓“穷”者,就是指人生不得意之时,“达”者,就是指仕途通达。看来孟子的本事比孔子有“过之而无不及”,一颗红心,两种打算,就算做不了兼济天下的大事,也能通过自修而心中称王。老庄本来于功名之事是非常冷淡的,然而老子做过礼官,庄子也试图另辟蹊径,他说:“吾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有限的人世中既然不便求得王道,无边的精神世界里,他却可以任意驰骋,这不比拘泥于现实的功名声色更高大吗?
孔孟老庄之道影响着后世那些可怜的读书人们,造就了他们既出世又入世的矛盾精神品格,也注定让他们活得比别人更为痛苦。比如晋代的陶潜,为了留得清名,伸直腰板,他不为五斗米折腰,但是他又担心自己的人生被白白浪费了,他说:“盛年不重来,一日难再晨。及时当勉励,岁月不待人。”真不知他到底想把自己这血肉之躯带向何方。与他相似的还有唐代的李白,他在早年是壮志满怀的,他在自己的诗歌中说:“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到后来,冷酷的现实教育了他,他感到了摧眉折腰侍权贵的屈辱,对仕途彻底绝望了,不得不承认“古来圣贤皆寂寞”的惨淡现实,但这并不等于说他就从此六根清净了。他在《将进酒》中还是流露出了“天生我材必有用”的一丝欲望,既然功名远离了自己,他就沉溺诗酒,遂成为诗歌王国的圣人。游离在丑陋现实中的那些高士们,恰恰是混乱哲学的创造者,不能入世为王,那就出世称圣,就是出世之后,自己一样可以超越尘俗,成为精神王国的霸王,这就是中国哲人们的混乱哲学根底。
中国文人是热衷于圣人之道的,一个人能够成为圣人,那是比做什么庸俗的帝王更有意义的。正是这样一口气,让读书人含辛茹苦,秉烛夜读,专心治学,奋斗不止。读书人信奉“仰不愧天,俯不愧人,内不愧心。”(韩愈)他们这样一种人生原则,既维护着中国社会传统的延续,又滋养着中国混乱哲学思想的苗圃,也成就了自己独特的基业。
然而,冯友兰先生抬高了中国圣人的地位,以为他们与佛教的佛,基督教的圣者地位相等,那就是误解了,因为中国的所谓圣人依然存在与肮脏的现世,而佛与圣者乃是完全脱离世俗尘垢的别样世界的主宰。内圣也罢,外王也罢,说到底还是摆脱不了尘世的俗气。做一个俗气的圣人,也许是中国人人生境界的最高目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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