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何哲，是天都大学国际贸易系的学生，刚刚毕业，一直没找到工作。前段时间，我发了个狠，向几百家公司投交了求职信，但那些公司有的根本不理你，有的给你打个电话说两句，然后就没下文了。后来在报纸上看到光明集团的招聘广告，要求是应届大学生毕业生，专业不论，考试成绩前三名直接录用。别的不敢乱讲，考试我还可以，而且闲也是闲着，赶紧就去报了名。光明集团是一家生产电线电缆的大型企业，在国内算是头一块牌子，还听说薪水待遇不错，才上班就能拿千把块钱呢。
考试程序设置了笔试、面试、演讲三道环节，难度相当大。我抖擞精神，过五关斩六将，一直打到面试。面试在公司总部顶楼的多功能会议大厅进行，九名主考官有四名是公司的高层领导，其他五名听说都是集团重金礼聘的行业权威人士，九个人一字排开坐在高高的主席台上。台下设有旁听席，黑压压地坐满了人，个个正襟危坐，表情严肃，把气氛搞得相当紧张，胆子小一点的没准会被吓晕过去，但我偏偏天生就是一个人来疯，人越多我越兴奋。
一个女的出来把我们都喊了进去，我嘴角含着微笑走进最前头。走进大厅之前，我向后面扫视了一眼，后面有二十几个人，紧挨我站着的两个戴眼镜的家伙，一个吓得面无人色，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看上去像有心脏病的样子；另一个两腿打战，身体发软，如果不是后面一排栏杆挡着，从十八楼的窗户摔出去也不是没有可能。
我们在大厅中间站成三排，主持人开始对我讲话：“由于进入面试环节的人太多，需要先淘汰一批，在这里我们搞个综合素质小测试，题目很难，测试不过关的，就取消考试资格。顺便说一下，被取消考试资格的人不要急着走，中午由我们集团管饭。”话还没说完，后面就有两个人晕倒了，主持人宣布取消他们的考试资格，并喊来保安，把他们拖了出去。第一轮测试，主持人什么题目都没出，直接指着站在第三排的人宣布：“前面两排的人留下，最后一排的人全部取消考试资格，站队都不敢往前站，素质明显不行。”第二轮测试，主持人问今天有没有乘出租车来的，全都举起了手，主持人让大家把车牌号码报一下，结果除了我和另外四个人，其他人都吱吱唔唔地说不出来。主持人宣布：“没报出来车牌号码的人，素质明显不行，全部取消考试资格。”我其实也没记得住，但我毫不犹豫地瞎报了一个，居然蒙混过关，估计其他四个人也是瞎报的。
素质测试结束，面试正式开始，这次人少，是一个一个进行的，我先来。主持人拿出一叠材料，向主考官介绍我的履历。稍倾，坐在主席台中间的那名留着山羊胡子的考官清了一下嗓子，开始向我提问。应该说，我花一个月时间所做的准备非常充份，全部派上了用场，不管什么问题，都被我事先猜中了。我用沉稳的语调，富有感染力的声音，并配合有力的手势，向主考官们阐述了我的观点，表达了我对这些问题的独到见解。主考官们频频点头，不时小声交流两句，或者拿出笔在本子上记点什么，看样子他们对我的表现非常满意。
提问结束之后，根据面试程序的安排，最后一个环节是竞聘演讲。演讲本来就是我的强项，而且这时状态也正好调整到了最佳，我按照事先打好的腹稿，再加上恰到好处的一点点临场发挥，不假思索地一路说下去，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几乎征服了所有主考官和“陪审团”成员。演讲结束，在主持人的示意下，我准备退场，主考官们分成两三个小组开始讨论，旁听席中也响起了嗡嗡地议论声，就在这时忽然有人站起来问我：“我可以问你两个问题吗？”我用眼角的余光一瞥，见是个亭亭玉立的长发美女，穿一身白色职业套装，打扮得非常高贵素雅。
这个女人一站起来，就成了这座天都市最豪华的会议大厅的中心，人们都把目光向她投过去。谁也不知道这个女人到底要问我两个什么问题，所有人都在等待，我当然更不例外。说实话，这么漂亮的女人不是经常可以看见的，我所在的大学称得上美女如云，比我高两届的中文系有一名女生，毕业后转行进了影视圈，现在已经是偶像级的当红影星了。但我的那些美女学妹学姐们，论五官的精致秀美、身姿的妖娆惹火，虽然不见得就输她多少，在气质和风韵上，就判若云泥了。
我忽然看见山羊胡子考官朝我点点头，意思好像是让我小心一点。冠盖满京华。这座档次极高的会议大厅云集了光明集团几乎所有的实力派人物，如果将来我也成为他们其中一员，今天在场的这些人，可能成为我职场盟军的，我相信绝对不会太多，甚至只有两到三个就很不错了，但有一人可能没有问题，就是山羊胡子考官。在整个面试过程中，他对我都挺关照的，所出的考题都是相对比较浅显，用不着动什么脑筋的那种东西。不过还有一另外种可能，就是这家伙肚子里本来货不多，提不出什么高深的问题，让我产生以上误解。
在许多旁听者的脸上，我忽然看到一种极其相似的表情，他们都在微笑，笑意隐隐挂在嘴边，含在眼角眉梢，不是非常直白外露，分明有所保留，却因此显得更加意味深长。早听说光明集团的企业文化搞得好，光明人的素质在业内一向有口皆碑，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连最平常的微笑，都被光明人演绎得如此含蓄内敛，不佩服还真不行。可是我却隐隐感觉到，在那耐人寻味的笑容背后，似乎还隐藏着一些别的东西，什么东西呢？我刚迈出大学校园没几天，还没有特别丰富的人生阅历，一时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突然间心里没来由地一颤，原来隐藏在笑容背后看不见摸不着的那些东西，分明是幸灾乐祸！不要问我怎么看出来的，我心里很清楚，锋芒外露是我最大的优点也是最大的缺点，“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个古训我早就明白，然而“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也确是千古不易的真理，所以自从初中时的班主任给我指出这个毛病开始，十年过去了至今仍然没有丝毫改变，如果非得找出一点变化的话，那就是与以前相比，我变得更加不知收敛了。今天面试逞一时之快，果然树敌无数，我初出茅庐，能不能留在这家公司尚未可知，但因为我的到来，已经让这里一些人感到了威胁，他们坐立不安，唯恐天下不乱，巴不得这时候有人跳出来向我乱枪扫射，但如果让他们正大光明地站出来向我发出挑战，他们又不敢。他们是那种只敢躲在阴暗的墙角，趁人不备嗖嗖施放冷箭的可怜虫。
然而斜刺里杀出的这个女人，跟他们就不同了，艺高人胆大，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