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樊芸
2008年春节因住院认识了樊芸,一个19岁女孩。那是住院后的第二天,我接受完各种例行检查,回到病房,见到原本空着的另一张病床上坐着一个女孩。看到她的第一眼,我的头脑里飞快地冒出鲁迅先生文字中曾有过的描
2008年春节因住院认识了樊芸,一个19岁女孩。那是住院后的第二天,我接受完各种例行检查,回到病房,见到原本空着的另一张病床上坐着一个女孩。看到她的第一眼,我的头脑里飞快地冒出鲁迅先生文字中曾有过的描述:瘦得让人担心。樊芸,真的是瘦得让人担心。她脸色苍白,嘴唇没有一丝血色,眼神空茫。整个人没有一丝生气,我甚至感觉到死亡的气息。和我一同进病房的然可能也有这种异样的感觉,不自觉地用右手护着我,把我安顿到病床上,做好打点滴的准备。
樊芸,一直看着我,我有些窘迫地笑了笑,她也努力挤出一丝笑容,算是打了招呼。
很少有人来看望樊芸。白天,樊芸孤单单躺着看书,悄无声息地等待刚来看望她。据樊芸介绍,刚,是她的男朋友。刚的个头不高,是个没有固定工作的打工者。
一天晚上,听到樊芸和刚谈到医院刚发来的催款单,似乎两人都很是为难,半晌没有话语。还是樊芸带着哭腔打破了沉默,她哽咽道:不治算了。刚瞬间泪落如雨,说:不治怎么行。我待会出去想点办法。转头,离开了病房。
樊芸一双泪眼望着我,用丝丝游离,毫无中气的声音慢慢和我聊起她的经历。
樊芸是个孤儿,她的爸爸妈妈相继去世了。目前为止,没有任何生活来源,没有任何医疗保障。樊芸的病情很复杂,腹腔积水,肺部有杂音,小肠上长了不知名的东西,而且,长期营养极其不良,导致身体状况极差,双脚肿得不能走路,鞋也穿不了。
轻飘的声线,让我忍不住多次打断她,叫她休息一会。可是,她坚持要说出来。我不再坚持。
樊芸成为孤儿以后,一直与外公外婆住在一起。现已80岁的外婆和外公曾到病房看过她两次。樊芸和他们有着很深很深的隔核。她的外婆曾趁樊芸不在病房的时候,对我说,樊芸的性格极其内向,不愿和人多说一句话。樊芸的医疗费用,是舅舅、小姨们分摊的。不仅如此,她的外婆还告诉了我一件可怕的事实:樊芸的母亲是上挂自杀而死的。
母亲的自杀会带给樊芸多少心理的阴影呀!生活一直顺利的我,对于樊芸的经历,很是惊讶。我原本以为,这些苦难,只存在于报刊小说中,现实里是不会有的。然而,在与樊芸同病房的15天里,每天接触到的点点滴滴,积蓄成心中的疼痛。
我最不忍看樊芸上卫生间。卫生间,就在病房里。可是,樊芸从床边走到那里,通常需要五分钟左右的时间。本应是花季的她,蓬乱着头发,几乎呈90度地勾着腰,缓慢蹒跚地挪着肿得像面包的脚。从她紧锁着眉头,紧咬着唇的神情上看,无异于是一场艰难的跋涉。我想去搀扶,可她坚强地摇头说:"不用,我能行。"我曾看过时间,一去一回,共二十分钟。而回到床上的樊芸,就像完成一项艰巨的工程一样,虚脱地躺着,脸色和嘴唇惨白惨白……
一天,樊芸的外公带着两位中年妇女进了病房,告诉樊芸说,是社区里的书记和干事,前来看望樊芸,并向医生详细了解樊芸的病情,想在社区里开展捐助活动,并为樊芸办理社会医疗保险。
一时间,整个消化科的医生和护士们都知晓樊芸的处境,大家都努力地从各方面关心她。记忆最深的,是正月十五,元霄节那天下午,说话轻言细语,总是一脸和霭的护士长,端着两碗汤园走到樊芸的床前,对樊芸和刚轻声说:来,孩子,今天过节,你们应节气吃点汤园吧!并再三嘱咐樊芸说:你吃一、二个汤园吧,千万不要吃多了,你的肠胃消化不了……
正月十六的早上,我忙着办理出院手续,并听说樊芸查出有腹腔结核,要转院到结核病院。那位面慈心善的护士长又一次来到樊芸的床前,轻声说:孩子,你还年轻,今后的路还很长,一定要注意营养。有病,一定要治疗。如果实在没有经济能力了,可以通过媒体向社会呼吁,让大家都来帮你。她还将自己的电话号码告诉了樊芸,并说:如果你有什么困难,可以随时找我,我会尽自己所能帮助你。最后,她还再三叮嘱,要好好治病,加强营养。樊芸一直微笑着道谢。我想,那时,她的心里一定暧暧的。
办完出院手续,我走到樊芸的床边,同她告别。我将一个红包递给她,并真诚地祝愿她早日康复。樊芸的眼睛里噙满泪水,拉着我的手颤抖不已。我轻轻为她擦去泪水,告诉她:要勇敢地面对一切,更要坚信阳光总在风雨后!
后记:一段时间以来,樊芸,成为我心底里的疼痛。几乎每天,在某个空闲的瞬间,这个饱受苦难的女孩就会浮现在我的脑海,挥之不去。而伴随着樊芸而来的,是社会及周边人对她的关爱。
于是,疼痛之余,我感到欣慰。《让世界充满爱》,耳熟能详的旋律在空中飘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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