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苍穹下
(1)9号轻轨上猜想常坐轻轨9号线,从佘山到南站,或者再从南站坐1号线到人民广场。我喜欢人民广场这个地方,像个空旷的谷底。四周是起伏的刺天建筑,如果在一个夜晚,你从一个天桥看远,尽是灯。9号线比其它线
(1)9号轻轨上猜想常坐轻轨9号线,从佘山到南站,或者再从南站坐1号线到人民广场。
我喜欢人民广场这个地方,像个空旷的谷底。四周是起伏的刺天建筑,如果在一个夜晚,你从一个天桥看远,尽是灯。
9号线比其它线人少,坐在一个位子上,就只看到两排的人,尽是腿。如果从南站这边出发过来,人还是比较多。但越靠近周边人越少,到了新城区,人越发少,景一晃一晃过,人一路一路下。
有一天,就是我到了站,我还是看到那个女孩时不时看我。或者说,是我时不时看她。从刚上站时拥挤着看,一直到人少时她坐在斜对面看我。不,是我看她吧。
二十出头的年纪,斜扎的发结上戴一朵红色的花。挎一个包,手上把玩一把小折扇。翠绿的高跟凉鞋头上串着许多珠子。脚指甲上涂黑,手指甲是银白色。我看她的时候,隔着两三个人的距离,但像看得很远。她看我的眼光不时扫过去时,也不时看过来,平静优雅,但没有一丝笑意。
我对旁边的女朋友说,你看到了那个戴红花的女孩子了吗?你觉得她是做什么的呢?
我看到了。琼说,你先猜,看你的答案是否和我相同。
妓女。我轻轻地说。我用家乡话轻轻地附在琼耳边。我不知道为什么是这样的答案。或许这得归功于那斜扎的发结上一朵红花。或者是她手上把玩的超短小折扇。其实除了电视电影上那些烟柳花巷的蠢蠢尤物,我并没有见得她们的真实模样。
我也这个想法。琼回复我。她用家乡话轻轻告诉我,她使我想到小姐。也许她也觉得我们的家乡话,周围的人听不懂。
出站,我转头看到6节的车厢像一条巨蛇,拖着粗壮的腰身一摆一摆溜远。
(2)下落不明的信
大哥打电话问我,是否收到父亲寄的信。
我说没有,真的没有,我再次强调。这样反复否定的结果是,我很失望我没有收到那封信。这封信不知进了哪条街哪条路,哪个人收拆了它。我认为别人很快会扔了它,首先是看不懂。父亲的字半繁半简,半行半草。其次是父亲的句子很喜欢简缩,中间常常掉了一些字,需要你去推测是什么字被掉了。
父亲的信永远充满自信,相信我及将来的生活。他的信里必不可少的是祝愿。这些年,大约有五六年,父亲给我寄了几百封信。只是我,越到后来越疏于回复。后来,有电话,有手机,有网络,我没有再给家里写过一字。而父亲除非必要,也只零落寄来几回。
父亲的信开头常这样写“华儿”。
父亲的信结尾常这样写“你父草于X年X月X日”。
父亲写得多的话是做人要“忠诚老实”。做事要“巧干加苦干”。
父亲常常向我这样祝福:“一样比一年好,今年更比去年强。”
那时我也给父亲回过一些信。我在信的开头常常这样写“亲爱的双亲”。在结尾处我常这样落笔:“祝双亲幸福安康。”
曾经我收的信很多,回的信太少。而现在这封下落不明的信,我将彻底无法回复。
(3)房东女主人念念有词
如果一个男人不会烧菜可以向房东学习。
如果你还不会甚至不愿意洗衣服,许多男人说女人在家宁愿帮忙做饭,也不愿洗衣,那么房东立即可以被女房客们当作现成的例子指给男人看:你瞧,房东也是男人,现在埋头搓衣呢。
有男房客问房东女主人,你老公真行,里外一把手。怎么教的啊?
房东女主人嘿嘿地笑,手向肚上比划了三下:自从我开了刀,三年了,我没有洗过一件衣了。我啊,不能碰水啊。
房东女主人个头不高,穿一套乌紫暗花衣。
她看见东家做饭了就问:吃什么饭啊?做得好,你老公有口福了。
她看见有小夫妻双双下摩托车,男人手里提着菜,就说:这鱼是条草鱼,有两斤多吧。
有一回,看见我家的钱包躺在床上,就郑重其事地说:收好,收好。出门也带上,窗户销好。
天很热,热得汗下如雨。有一家的男人在此安家不久就学了房东的好招,星期天将衣服全拿出来洗。洗了一身油,但得了老婆几个夸奖的媚眼。数数看,她家男人的功劳多大,有几十件过冬的毛衣皮草全晒在杆上了。第二天,那一家的男人就来找房东女主人了。
他说:我的衣服被人偷了。
房东女主人问:你晚上收衣了吗?
他说:肯定是院里的人偷的,你要跟我去各家搜查。
他说:这个月的房租费我不给了。
房东女主人讪笑:我可没偷,怎么全事儿落我这里了?
隔日,那家男人突然大叫起来:谁这么缺德,我的长条凳被人偷了!
有人看见那家女人傍晚还坐着。有人说,这么大的长条凳谁能众目睽睽拿走呢?
房东女人很委屈,你那凳子是我给的,我没叫你还朝我叫。
数日,男房客搬走。他私下里说,板凳除了房东女人还有谁拿。
房东女主人打扫那被搬一空的房子,嘴里一个人念念有词。有人见着了,好奇地问:你和谁说话,说什么啊。
房东女主人眼睛一瞟,回答:我自己和自己说,那一男一女是神经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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