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咫尺天涯(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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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sk2<机场>下一站,天后。
如果。如果某天我能够搭乘飞机去往某处,我一定要选择天后般遥远的站点。背着一只几近空容的帆布包,在夜晚的机场里徘徊在华灯闪烁的街道上,然后,带着如影随形的孤独,独自默默离开。
而我帆布包里惟一的奢侈,只是一罐易拉拿铁和一支纯黑自来水笔。
如果。如果我即将登机,也许我要稍稍回望一下身后无人辞行的空旷机场。我走了。去华盛顿。——然后对它这样说。
走的是我,不是他们。从他们身边悄悄退出的,也只是我一个人而已。所以,我不想惊触到任何人。默默走掉便好。缺少一个人,无关紧要。
说出晚安。义无反顾甩掉一切婆娑的泪眼。独自跨出地平线。飞出自己的昨天。这些,都是我所期望的,简简单单。
只是会在机舱内阅读灯的光线恰是温脉氤氲时,只是会在飞机突然起飞时,突然想起一首歌和一个人。
《不流泪的机场》。以及,苏安。
苏安之所以会令我深刻铭记,只因为她的一句话。
她说,喜欢这首歌的人,都是些略带忧郁会写淡默文字的人。
至于苏安的这句话脱口而出时,她有意或无心,铭记或忘却,都已不再重要。
或许,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我珍藏起这句话。从此以后。
她说,都是些略带忧郁会写淡默文字的人。
她说,我是略带忧郁会写淡默文字的人。
她说,我略带忧郁。会写淡默文字。
——我终将是把这句话简化得体无完肤,感到由衷的心满意足。即使它违背了最初的本意。
如果。此刻我坐在舱内,背负着几千米的自由,我一定会首先想起这令人快慰的短句。
只可惜,这只是如果。
但是,倘若这是事实,那么在当我踏上机轨的那一秒间,与曾经说出这句短句的人,便矣然咫尺天涯了。
所以,庆幸,这只是如果。
还是喜欢观摩飞机与机场。
飞机庞大的铁质能给我想要的安全感。
看它笨重地起飞,之后,又轻易地浮在云层之上,突然想到是否它也可以一路数着云朵,又是否看见了哪个哭泣的孩子失手放飞的一串彩色氢气球。
飞机不能开口说话,我无从知晓,只是每一次疲累的旅行都增添了它咫尺天涯的沧桑。
我不止一次地注视着它起飞。然后,替它数着沿着消匿行走的路线。
虽然一切只是进行再幻觉之中。
20:00。它飞渡在北京国际机场与上海浦东机场之间。它从弥黄的灯光散落的城市降落在弥红闪烁的街道。
21:00。它在上海浦东机场与香港国际机场之间横渡。它从霓虹闪烁的街道起飞降落在烟花沼泽的广场。
22:00后。它奔赴在香港国际机场与渥太华机场间的凌空轨道。它从烟花沼泽的广场起飞,最后降落在雪的国度。
终于结束了航程。
北京。上海。香港。华盛顿。
夜晚20:00到凌晨6:00。距离咫尺的时间内,飞机却行渡了空间的天涯之远。
仅仅为一夜觉,几个梦的时间。
飞机刚停稳时,听到某人说:刚刚我在北京买的这份晚报……
下机时又听到某人说:刚刚机场不是这样啊,怎么下雪了呢。
刚刚……怎么就下雪了呢?
没错。北京确实这样。这是你们忘记了,这里是华盛顿。
你们的潜意识里,短暂的时间内,你们依然停留在原点。
但是,你们已经在你们想象的极限。
7个小时的迅然。时间只是掩映空间时速的假象。
“刚刚”的本质其实是咫尺天涯。
原来我在这里。路人丙仿若隔世。
你们终于明白。
机场入口处左侧的单行道上,绿色的硬塑料垃圾桶怎么会莫名消失?
水泥路面的指向标怎么是与记忆中反方向?
液晶大屏幕上的说明与语音提示怎么都变成了全英文?
……
一切的不能理解不能相信不能接受都是因为咫尺天涯的奇迹来得措手不及。以至于在看到中文号的飞机后,会惘然产生一种仍然在首都机场的错觉,不能释怀。
世事往往都是这样。令人无奈却又无力改变。
犹如咫尺天涯的不可思议。
如果。又是如果。如果今生能够有幸去往华盛顿,我一定会把那个原原本本的短句抄写在一张纯白色的便笺纸上,然后,将它藏在头顶的阅读灯中。
如若有一天,你恰巧坐在了那一班客机那一舱那一个座位上,在夜晚打开头顶的那盏泻着温柔橘光的读书灯,当你看到那几行被无限放大了的文字后,你还能记得起么?
但这种概率几乎是微乎其微吧。如果你能看到,我三生有幸。
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那时模糊的字迹与泛黄的纸页却佐证着我们早已咫尺天涯了吧。苏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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