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表妹宋丽
表妹宋丽走的时候,年仅26岁,留下一个不足6个月大的婴儿。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值2009年11月最后一个周末,我蜷缩在柔软的羽绒被中,窗外是白雪缭乱的身影。那个周末,想起好久没有和乡下年迈的父母联系
表妹宋丽走的时候,年仅26岁,留下一个不足6个月大的婴儿。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值2009年11月最后一个周末,我蜷缩在柔软的羽绒被中,窗外是白雪缭乱的身影。那个周末,想起好久没有和乡下年迈的父母联系,于是打电话回去。母亲一向平静的声音似乎起了波澜,虽很微小,我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了。愧疚在瞬间潮水般充盈内心,我事无巨细地问了许多。从她每着寒气疼如蚁噬的肩臂,到辛劳饲养的一胎30多个猪仔,得到的回答都是“还好”。短暂的沉默之后,母亲仿佛很压抑地说:“小三死了,因为车祸。”
小三是亲友对宋丽的昵称。她是我母亲堂弟家的孩子,排行老三,小名梅英。据说她的父亲,也就是我的大舅,自幼父母双亡,依靠我姥娘过活,年长后无力娶亲,便入赘到别人家了。因此,大舅虽是房家人,几个孩子都跟母亲姓宋。记得他们幼时,每到逢年过节被姥娘接来小住,常会被邻家叔伯逗弄嬉问:“某某,你知道自己姓啥吗?”其中,三妹最为乖巧,向人咯咯笑着,回答得非常响亮:“姓房啊!回去是宋丽,现在就叫房丽!”宋丽常趴在姥娘耳畔嘀咕:“您就是俺的亲奶奶。”那时候,姥娘的嫡孙辈还不懂事,最大的也比宋丽小上三四岁。姥娘被她一口一个“奶奶”叫着,甜在心坎里,喜挂眉梢上。
宋丽第一次到我家来,是我到外地读中专那年的寒假,她已经八岁了。大年初二时兴接亲戚,我在姥娘家见到宋丽说:“三妹,到俺那看会吧?”她就悄悄地收拾了寒假作业跟了来,直到过了元宵节才回去。后来近二十年的光阴中,我一直辗转在外,她是否再次去过我家就不得而知了。在写这篇文字的过程中,不止一次想问问母亲和妗子等人,关于宋丽的一些旧事。每逢此时,我的脑海中立刻浮现宋丽下葬时她们肝肠痛断的模样。我怕勾起她们的伤心,只好打消此念,向与宋丽并不多的交集中搜寻一点雪泥鸿爪了。在我印象中,那十多天仿佛殷墟出土的肩胛龟背,多处纹路漫涣,但经过时间淘洗而保留下来的部分,依然铁钩银划力透“纸”背。
冬天是农村的闲季。上世纪八九十年代之交,农民外出打工尚不普遍,但生活已非往日可比,发酵经年的放松欲望一下子释放出来,把乡村的天空渲染得似乎要燃烧起来。日里,自个儿排演的会在临近的乡村间彼此交换着演出,舞龙舞狮旱船高跷一直闹腾;夜晚的时间留给了老式胶片电影,柴油机的轰响把人们吃饭的速度提高了几倍。妹妹、弟弟和宋丽都还小,电影、玩会对他们来说都是一年只得一见的东西,自是兴趣盎然;我也刚走出这个偏僻的乡村几个月,眼界比井口的天空至多大上一个巴掌,心还沉在里面泡着,理所当然地成了他们的“带头大哥”。情景往往是这样的:饭吃个囫囵,姊妹几个彼此一照眼神,放下碗就跑出去了。气得父亲在后面喊:“某某,你不是要做作业的嘛!”然后听见母亲打圆场的声音:“这不是过年嘛,让他们疯几天吧。”没电影的晚上,也没有电视可看,我们常玩的游戏是藏梦梦(类似于近来在网上很红的“躲猫猫”),披着一身月光,钻柴垛拱锅屋;或者躲在煤油灯下“指星过脚”。转眼就到了正月十五,传统的节目当然是挑花灯。我家当时只有一盏高粱秸做架塑料花纸糊起来的灯笼,因为刚下了一场大雪,也没有再去买。往年属于小弟的花灯易主给比他还小的宋丽,我们只好端着母亲面蒸的灯碗。看着小弟眼巴巴的样子,宋丽善解人意地说:“小哥,我只挑一会儿。”她挑着灯笼这里照照这里照照,嘴里念叨着:“照照东间人平安,照照西间粮缸满。”看她如此这般小大人的样子,就在我们忍俊不禁的时候,听她对我母亲笑道:“二姑,我给你照照。照花灯,花灯明;眼不花,腰不疼……”
上面一大段文字,更多地描述了二十多年前乡村那种原生态的场景,对宋丽的着墨显得淡了吧?是的。一则由于时过境迁,很多细节模糊了,我不能够写得更真切,否则会失真;二则,正是那种黑白片一样丝毫没受现代色彩影响的环境,成就了我和宋丽的姊妹深情,怀念那些早已远逝了的乡村旧事就是对她的悼念。大舅家三个妹妹中,我和她年龄差距最大,感情最笃,难道不是因为当年她到我家过了十几天,给我留下懂事、欢快的印象吗?最初的记忆总难磨灭。听到宋丽罹难的不幸消息,犹如晴天霹雳,将我震入惶惶不安的境地,难以接受,难以自拔。挂上母亲的电话,不觉泪水已滋。
宋丽遭遇车祸的时间是11月14日上午10时许,距我知道消息已经过去了整整两周。那天,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雨飘得特别急。据说,她在耿集卫生院呆着没事,心想孩子还发烧,便骑上电动自行车,一手掌把,一手撑着伞往家赶。在一个拐弯处,被一辆逆向疾驶而来的摩托车撞翻在地,当场昏死过去。寒风凛冽的乡村,本就少有人行,况且雨急路滑呢。直到一个多小时后被人发现,耿集卫生院因为条件有限没敢收留,让救护车直接拉到大许医院。洗去伤者满脸血污,救护车随行医护人员登时惊呆了,这不是自己单位的职工吗?医护人员随即向单位请示,本着给予最好抢救的想法,在大许医院做了必要处理,直奔徐州。可是,所有的努力终于在两天后化为泡影,宋丽艰难地睁开双眼,看看这个世界,或许什么都没看到,心电图便一平如镜了。
宋丽个子不高,长着一双会说话的眼睛,嘴角时刻挂着微笑,让见到她的人总有如沐春风的感觉。2004年冬天,我回去探望姥娘,和她不期而遇。听说她闲在家里,便介绍她到一家宾馆做服务员。不久她就被提为领班,大家都说她聪明伶俐,眼明手快,做事周全。但是,不到一年她就跟我说要回去,去学护理。再后来,就进了耿集卫生院做护士。时至今日,宋丽离开那家宾馆已经四年多了,和她一起工作过的女孩见到我还会说:“我怎么看你面熟呢,你是宋丽的表哥吧?”我便微笑着点头。当年带她过来也只是举手之劳,不曾想很多年以后我倒因为她而扬名。只是今后,再被问起,我还笑得出来吗?
做服务员终归不是长久之计,宋丽回去除了要学一技之长,更多的成份是离家近一些,好照顾日渐衰弱的妗子。2002年秋天,大舅因为脑溢血撒手而去,她两个姐姐相继嫁作人妇,大姐甚至随夫远走新疆,原本强壮好笑的妗子眼见得老了,似乎风吹一夜头白两分。同时,她回去做了护士,对我那已经耋耄之年的姥娘也是莫大福音,一有头疼脑热都是她忙前忙后。那些年,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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