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上海的狐步舞
友人平日喜欢宅在家里,很少出门,更别说去逛那人海如潮的南京路。而我却是个贪玩的,不知道以各种理由去了多少回,每一次还都能找得到新鲜的感觉。这天,和风丽日,邀了友人同行去南京路走走,再次欣然踏上这令八方
友人平日喜欢宅在家里,很少出门,更别说去逛那人海如潮的南京路。而我却是个贪玩的,不知道以各种理由去了多少回,每一次还都能找得到新鲜的感觉。这天,和风丽日,邀了友人同行去南京路走走,再次欣然踏上这令八方来客都要踩上一踩的被誉为"中华商业第一街"的上海南京路步行街。狭义的南京路是指1945年之前的南京东路,这里是万商云集的寸金宝地,是上海对外开放的窗口,也是国内外购物者的天堂。不过,它对于我来说,只是一支能够观看花样风景的、别有韵味的多彩镜头。
喜欢在南京路如织的人群里穿梭,看着他们高矮胖瘦的各色体态搭配着五彩斑斓的多样服装;或行或观望;对着两旁万国建筑来回指点;站在路上把人潮作背景合影留恋;对着陌生人咧嘴憨笑时,就觉得特别有意思。从步行街获得快乐的是他们,从他们身上获得快乐的是我,因此我的快乐是隐匿且真实的。
对于这条街已经非常熟悉了,于是友人损我是飘着来回的,既一路上不怎么驻足停留,仿佛跳舞一般飞旋疾走、跑马观花。喜欢躲在幕后偷看人们的各式表情,如同隔着透明玻璃体会世间的喜怒哀乐,这人生百态还真是五味陈杂。不过每次路过永安百货的时候,却是很难通行,让我的乐趣每每中断,这次也不例外,原因是:它的二楼有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先生会时不时走上阳台,穿着长袍马褂、戴着师爷那般的圆黑墨镜,顶着宽沿呢帽派头颇大地亮相,引起众人在步行街上的骚动、仰望和围观。他的亮相是为了在那镶着金色牌匾的二楼栏杆前演奏活力四溢的萨克斯舞曲。而楼下的步行街上,早已挽手蹑足准备的中年男女们,就会随着飘荡的舞曲旋转摇曳起来,整个南京路都会化成一派老上海的景象:低调、升腾。
想起《上海的狐步舞》的那一句:“舞着,华尔兹的旋律绕着他们的腿,他们的脚践在华尔兹上面,飘飘地,飘飘地。”
醉人的光阴就这么被他们晃荡地带入到多年前,那是孩提时代的我,站在外公外婆家里的那台大大的金色留声机前,猜想着美丽的音色究竟是从哪里飘出来的。当外公把细细尖尖的唱针从黑色唱片的圆盘上移开,歌曲便停止了,这令我对唱片上刻出的一道道弧形凹槽充满浓厚的兴趣。以至于后来听说外公有张废弃的盘时,迫不及待地上前把它掰成几块,仔细研究暗藏旋律的密钥。那时候,外在的一切事物对于我来说都非常地神秘,世界是大的,我是小的。
前几年外公身体还健康的时候,是单位整个系统里有名的交谊舞高手。他个头很高,微微驼背,满头银发,白里透红的笑盈盈脸庞令很多人都说象个外国老人。在我印象里,外公一直都是快乐而矍铄的,并且热爱读书与跳舞。在我记忆深处的一段童年时光里,几乎每个周末的晚饭后,外公都会在家里客厅放起舞曲,小姨和姨父、舅舅与舅妈都会各自分为几组快乐地舞蹈起来,加上我们几个小孩子在里面穿来穿去,更是别提有多热闹。
自从外公生病之后,常常念叨不能再舞一曲,而那个留声机也慢慢布满灰尘,最终没了去向。外公这一病就是十八年,医学上也是奇迹了,也就是说他再也未能如愿地跳一场舞了。外公是前年去世的,八十六岁,喜丧。我是几个孙子里面最后见过外公一面的人,那时到病房去看他,认出我来,但却问道:“你从外滩坐船来的吧?”原来在外公的记忆里,上海的南京路、外滩和十六铺码头是永不磨灭的,而今早已没有人再从海上往来了,那些被拆掉的码头和街区却驻留在他心里。我在回上海的三天后,得知外公去世的消息,没有去参加葬礼,甚至没有眼泪,因为外公病得实在是太久了,只在来年的春天去献了花。
回到当下,耳边还残留着旧时空的风,南京路上的人们却早已亲密地像一家人,脾气不错地挤在一起,相互招呼问候,这个旋转的上海和旋转的南京路终于渐渐停了下来。回头看看现在的自己,真的已经长大了,懂得静静地待在一旁看世界,因为它在我眼中,变小了。
回家翻出外公前年寄来的穆时英的《上海的狐步舞》,看着他病中寄语的手迹,飘飘然恍如风中之烛,不禁眼角涌出热热的怀念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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