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意乡村

写意乡村

配角散文2025-05-31 18:39:23
小村名字叫南柴,千把人口。算是黄土高原腹地吧,地图上说属临汾盆地。西去十余里即汾河,南三五里亦有小河,名不详,为汾河支流。北边的山叫北山。又名卧牛山,是初中老师带我们去春游时告诉的。东行几十里,一沟之
小村名字叫南柴,千把人口。算是黄土高原腹地吧,地图上说属临汾盆地。西去十余里即汾河,南三五里亦有小河,名不详,为汾河支流。北边的山叫北山。又名卧牛山,是初中老师带我们去春游时告诉的。东行几十里,一沟之外,属翼城地界。
村子里的人很知足。人民公社时期,北边村里的女子愿意和南柴结亲,老人们把女孩子嫁来的理由很充分:到那饿不着。村子土地多,土质好,且多为水浇地。男人暴躁点没啥,媳妇和孩子少不了饭吃。靠天吃饭的年代里,老天爷对村子情有独钟。西边紧邻着更小的村子——北柴,地理条件类似,周边的人们习惯上把两个村统称柴村。渐渐地,村子摊煎饼似地向四外扩张,北柴村东人家和南柴最西边院落一墙之隔,两村合二为一,连出门日久的本村人都分不出了南北,看来真的成了名副其实的柴村。
小时候,两个柴村的男孩子之间发生的大事件值得一书。逢周末或寒暑假,某个不经意的小事会被绘声绘色成“萨拉热窝刺杀事件”,一场世界大战稍触即发。被称为“开火”的壮观场面,不过是俩村的男孩子相互对骂继而投掷砖块、土坷垃而已。事件的起因一般模糊,随后便是北柴孩子依托不高的土城墙居高临下,南柴娃则在城墙外空旷的打麦场上发起总攻。防的一方可能占些地理优势,但攻者人多势众,气势不落下风。双方的骂词颇有民间文学的味儿:某某村城门低,住的是抱窝鸡;某某村城门高……后一句记不得了,反正是以侮辱、讽刺对方为乐事。骂得性起,大打出手。
战事惨烈,多是以某个孩子头起包、面流血告终。不管是哪一方挂彩,见红即预示战争停火。捂头掩面哭泣的是英雄也是受害者,到肇事者家兴师问罪,直至对方家人陪着笑脸煮油饼致歉方休。若干年后想起,发生在上个世纪七十年代初期的战事,应该是和当时的时代风云有关。社会上大人们推崇的事,孩子们活学活用,于是上演了一幕幕闹剧。孩子们之间并没有什么刻骨的深仇大恨,但彼此竟然积起无名怒火。那一晚,我去北柴村看电影,害怕挨打,电影开始才偷偷摸摸地入场。就这,还是被一个比大我几岁的男孩“侦察”到了,他过来狠狠地一踹,被身旁的大人喝止。我委屈的哭声以及那男孩的相貌,永远地留在了童年的记忆。
从“开火”事件的起源来看,小村还不算闭塞。村南紧邻着大运公路,交通便利。我开始读书的年份是1976,那一年毛主席逝世。在一篇文字里我写道:终于认识“毛主席万岁”几个字了,老人家却不辞而别。那一年还地震,抗震防震,夜不成寐,整日价人心惶惶的。那时候,每家每户都要求装一个有线小喇叭盒收听北京的广播。孩子们仰头,听或清晰或嘲哳的声音。先是从小喇叭上听评书,后来有了收音机。记得1979年中国南疆发生战事,父亲专门从公社农机站上班的刘叔家借来半导体收音机了解时事。
村里人把在外工作人员称为“干事的”,因为有工资入囊,所以也叫“挣钱的”。在村里,家有身强力壮的小伙,只能算“挣工分”的。因祖上人丁不旺于是财产积少成多,到解放后土改时,家里划为地主成分。政治上受歧视,经济上更艰难。父亲全力支持孩子们读书,可能指望的就是家里出个“干事的”,社会地位提升下,也能给家里挣点钱。父亲的好友宋叔,在市里的一个大工厂当司机,每次开着卡车回来,村里像迎接大官。乡亲陪着笑脸思谋着从汽车副油箱里沾些汽油滋润一下手里的汽油打火机。宋叔家门庭若市,连生产队长都怯生生地对宋叔毕恭毕敬。宋叔家的大小子比我小两岁,坐在卡车驾驶室里,像是登上了天安门城楼,优越感让其他孩子甚为眼红。
从小村走出的人,免不了生发留恋。有升学的,当兵的,这几年还多了出外打工的。升学的毕业后定居异地,忘不了小村最初的温馨;当兵的升迁发达,回到小村顿有衣锦还乡的荣耀。这几年外出打工,不像以前出门人那样光鲜了,世易时移了嘛。当兵几年回来的小伙娶妻生子,和小村又融为一体。村里有个叫钢的男孩从北京当兵回来普通话一时改不了口,一句“昨晚上回来”被乡亲们讥为忘了本。习惯了说“丫个黑哰”的大叔说钢还不“坐碟上”呢,什么“坐碗上”!这个故事乡里流传,不是都在钢这边。
即使升学也要有出息,否则也会被瞧不起。那一年刚上班从街上走过,有人说我,人家大学生呢。平日里笑脸相迎的大婶望着我的背影低声语人:还不是个穷教书的。这几年教师工资提升,收入相对稳定,乡亲们的眼神柔和了许多。那一次乘同学的轿车回村探视父母。事后,嫁到村里的表妹告我,乡亲们说我升头了,都坐上小车了。表妹的话害得我以后回家不好意思骑摩托,骑摩托也把头盔戴严实,要不乡亲们会问:是不是出事了,被免官了吧?
小村里有我远去的童年,有我的父老乡亲。父母与九旬祖母相守故园,小村在我心里是生命的根。每次回去,母亲会说,谁谁家娶媳妇嫁闺女了,谁谁家媳妇坐月子了。父亲关注的是谁家孩子考上了大学,谁分配不了又回到了村里。也有黑色的消息时不时入耳:邻家二哥才五十出头就暴病而亡,村西大叔给人帮工时,鸡棚坍塌不幸被砸死;小学同学那个成绩特好的独生子,中了煤气,没有救过来……生老病死原本正常,村里斑斓的故事,无一例外地涂抹了一层黄土的苍凉。
日子如水,又不是水。如水地流逝,却没有水的滋润。鲜活的记忆在心底,目之所及的现实有些许干枯。多年来,小村的建筑似乎有了改观,老屋渐渐消失,新屋又扑满了灰尘,俨然成为老屋。街上往来的人们,有了许多陌生的面孔。这些面孔,其实和我曾经熟悉的面孔有关。四十年的时光不算长,拥有四十年生命的我,足以感知到了小村的沧桑。
祖母年事已高,时而出现幻觉。正月里那天,她突然问道:院子里怎么坐了一院的老太太?这个是东家奶奶,那个是西院他娘……院子里其实什么有没有,只有一院的春光。神情恍惚的何止祖母?邻家宋叔退休在家,给父亲抱怨厂子不景气,退休金太低;昔日生活滋润的刘叔,老伴故去,如今在大闺女家的单元楼里凄然独守。宋叔家的大小子,我的这位叫东的老弟,接了宋叔的班进厂当了工人,如今赋闲在家。正月里碰见,他喝得醉醺醺,稀疏的头发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老了好多。东紧抓我的手,絮叨着含混不清的酒话,好像是交代自己女儿上学的事情。
每次乡下探视,走出小村回望,心头莫名沉重。村外的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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