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房忆旧

厨房忆旧

访质散文2025-06-16 02:54:04
喜欢厨房,喜欢那种温暖丰实的感觉。年少时家在镇上的医院,厨房搭在厅堂的侧面,不大的小屋,后门口临着一条小河,春天来时,河边毛桃树的花瓣能飘到窗前。厨房里砖砌的土灶,贴着白磁砖,常年被母亲擦得雪亮,两口
喜欢厨房,喜欢那种温暖丰实的感觉。
年少时家在镇上的医院,厨房搭在厅堂的侧面,不大的小屋,后门口临着一条小河,春天来时,河边毛桃树的花瓣能飘到窗前。厨房里砖砌的土灶,贴着白磁砖,常年被母亲擦得雪亮,两口大铁锅上覆着木锅盖,我们铲焦香的锅巴时,得掂起脚尖才能提起厚重的锅盖。
秋风吹过门前的小树林,落了厚厚一层树叶,我和妹妹用竹筐一次次运落叶,放在灶后堆得高高的。母亲在锅前炒菜,我在灶后用树叶烧火,树叶的木香混合着菜香,弥漫在小屋内,闻着很舒服。汤罐内的水开了,热气蒸腾里,我看到挥铲的母亲,脸上挂着汗珠,忙个不停地招呼我们吃饭,她常来不及吃,又被病号叫去拿药了——乡镇医院是没有上下班时间的。母亲匆忙的身影似一阵风消失在厨房,我从灶后站起来,掸掸灰,往锅膛内扔一只山芋,上学的路上我就可以捧着它,边暖手边吮山芋甜糯的肉。
灶后的墙壁我嫌太素白,便仿当时《作文》的封面,临摹了齐白石的南瓜樱桃之类的贴满一墙,我站在那儿久久地孤芳自赏,姐姐在我身后捂嘴窃笑,内向的我不由红了脸,家中兄妹多,我知道没有条件去学画,只能在厨房后沉浸在自已的小天地里。
冬天早晨特别冷,是最怕起床的时候,赖在暖和的被窝里,听母亲在隔壁厨房里忙碌着,她熬好粘稠的花肚皮豆粥,又脚步咚咚地跑去巷口,买来酥烧饼和刚出锅的热豆腐。桌上盛好一碗碗烫粥,热豆腐用酱油浇上,然后把我们棉衣裤拿去,烘得暖暖的递过来。快速起床后,我们几个坐在小桌边,吸溜着豆粥,就着酥烧饼和咸香的豆腐,很快便身暖肚饱,这时冬阳正照在厨房角落的水缸上,缸面绘的双龙闪闪发亮。我背起书包,掩上门,经过母亲的西药房时,看到她脸上疲惫的微笑。
我出嫁那天,父母在家里办了十多桌酒席,请来的厨师搬来燃气灶,生起煤球炉,又劈柴烧着土灶,小小厨房里,厨师及端菜的挤得转不开身,一切透着喜庆和热闹。我走进去,看了看厨房,看灶后墙壁上被烟熏模糊了的那些画,一张张落满了灰尘,抚在上面,便留下一个手印,那是曾经岁月的印记,我的眼眶湿润了……
婚后住的是公婆单位宿舍,一排平房对面,搭着一溜沿简陋的小厨房,下大雨时,一只手炒菜,一只手打伞,炒好后再用锅盖盖好盘子,飞快地端到对面。那时每到做饭时间,各家厨内锅盆叮当响,隔着薄的墙板,谈笑声穿壁而过,小菜价格的涨跌,张家婆媳的吵架,李家孩子的逃学,谁新款毛衣的织法,都在这儿得到交流,有点像王安忆笔下筒子楼里厨房的情景。
卧室房子小,厨房兼做了浴室,各家女人在厨房内用长木盆洗澡,而男人们则穿着短裤衩,在檐下的水笼头边,端着一只盆从头冲到脚,然后回屋换衣,一会儿趿拉着拖鞋出来,边用毛巾擦着温漉漉的头发,边高声大嗓地谈论麻将或足球赛事。
夏天傍晚,厨房里太热,家家便在门前摆好桌子,就着穿堂风吃晚饭,我们这条巷子细而长,叫喇叭巷。放眼望去,一溜排的小饭桌,很是壮观有趣,桌上的菜也差不多,如咸鸭蛋,腌黄瓜,雪菜炒毛豆之类。女人们先喂好孩子,放在旁边的竹床上玩耍,然后开始慢悠悠地边吃边谈,饭桌间的距离很近,西邻吴奶奶是以前的大家闺秀,凉爽的晚风里,我最爱听她说起旧时往事了。
女儿上幼儿园的时候,这里便拆迁了,我喜欢这儿,很是不舍。其间买过几次房,有了阔大讲究的厨房,只是少了热闹的氛围,于是便让自已慢慢适应清宁的空间。
做饭时,我把MP3用音箱外接上,在厨房里放喜欢听的音乐。夏日桐荫遮了窗前一片天,煤气灶上,描着兰花的瓷煲内炖着香浓的鸡汤;窗台的白瓷盘里,清水养的蒜叶正绿意葱茏;朋友送的鲜花花萎后,小竹篮我没扔,用粉色绸带系在橱柜的把手上,篮里放进柠檬橙子菠萝等水果,果香阵阵飘来,即养眼又沁肺。在等熬汤时,在音乐声里,我欣赏自已买来的各式精致的碗,看造型各异的锅,或搬只小凳捧本书,看张恨水的《绿了芭蕉》,一边闲闲地翻,一边吃水果,这样,耳听音乐,眼看书本,嘴品果香,悠闲的享受一样不缺。
通常,在东方未白的时候,我也像年少时我的母亲那样,早早起床在厨内开始忙碌,熬稀饭,煎荷包蛋,榨豆浆,烤面包……然后,叫起睁着惺松睡眼的小姑娘,为她梳小辫,两人面对着淡青的天光,看楼下人家养的鸽子一阵阵飞向远方。厨房的窗子朝东,一轮火红的朝阳升起来了,透过贴着窗花的玻璃,照在我和女儿身上,很温暖。

2009-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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