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奶奶之一:我大哥之死
有三年没去给我奶奶上坟了。不是忙,忙不是借口。不是不想去,每到腊月,都会想着要上个山,给奶奶烧点纸,给奶奶磕个头。也不知怎么了,这三四年了,就是没有走到奶奶的坟前。或许是每到清明、冬至或者年关,都是雨
有三年没去给我奶奶上坟了。不是忙,忙不是借口。
不是不想去,每到腊月,都会想着要上个山,给奶奶烧点纸,给奶奶磕个头。
也不知怎么了,这三四年了,就是没有走到奶奶的坟前。
或许是每到清明、冬至或者年关,都是雨雪天,出门不便了。
只能找出这个理由来,这个理由或可能给自己一点安慰。路远,无车,雨雪天滑,上山不便。每到这样的时节,心里就想,今年不去,奶奶不会怪罪我吧?
就这样,一年又一年给自己找理由;就这样,一年又一年心头的不安越来越浓。而这样的不安,回首看来,是与我工作与生活中的不顺似乎有着那么天然的联系似的,让我既有愧疚,且有畏惧。
举一个小例子吧,2006年前的这三四年,我确实是不太顺的,工作,生活,还有其它。奶奶,或许生气了。她这一生气,于我工作与生活之中,便是以这样有形与无形的惩罚,来警戒我?我不敢作这样想,但我还是不得不这样想。我以为自己是有负于作为奶奶最疼爱的孙子那份荣耀,没有尽到自己应尽的孝心。
奶奶在世的时候,最疼爱的孙子就是我。在我弟弟出世之前,我差不多是她的最后一个孙子。1975年,我妈妈生下我弟弟时,弟弟好长时间都没能上户口,因为那时计划生育开始一天紧似一天。奶奶就是在我弟弟刚刚学会走路的时候,一次牵着我弟弟,不慎摔倒,从此卧床不起,不久离开人世的。弟弟走路未稳,奶奶就走了。奶奶对我弟弟的疼爱,自然不及我了。
我父亲是我奶奶最小的儿子。父亲成家最迟,第一个妻子生了一个儿子,也就是我大哥,还不到一周岁,就跟他妈妈一起走了。我大哥的妈妈姓卢,是我四爷爷大闺女的婆家一个门里的女人。说起来,她应该是很命苦的一个女人,嫁给我父亲,一天好日子也没上。我父亲正当年轻,是当年土改的积极分子,为了工作奉献一片火势激情。父亲上了几年小学,算是个文化人,先是在城池人民公社当干事,深得一位公社书记的赏识。当书记调任的时候,却没把我父亲安排好。我父亲先是到小学当校长,却没有下文件,口说自然无凭;后被安排到生产大队当什么一个干部。父亲就是在这个时候落下了病,许是要积极表现的缘故,依仗自己年轻,凡事冲在前面,在大兴水利的六十年代,县里修理舒(城)庐(江)干渠,开挖虎洞水库,父亲在工地上累伤了身子,先是胃出血却当作肺痨来治;后来肠梗阻当作胃病来治,好好的身体逐渐跨了。也就在同时,父亲的背也出了问题,许是扭伤的缘故,父亲的背靠左一侧弯曲而隆起,再也不能挑重担了。直到现在,父亲依然微驮着背。我一看到父亲的背,心里就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苦涩感。其实,这对父亲的打击不是他一生中最大的。与病而来的是,我大哥和他妈妈在同一年相隔很短的时间里先后过世了。先是我大哥的妈妈,怨恨父亲不顾家,家里特别清苦的生活他也不调理,把她娘俩寄住在我姑父家。吃没吃的,穿没穿的。我大哥的妈妈最恨我父亲几乎除了工作之外,好象没有她们母子二人似的。
可能是日子太苦了,我大哥的妈妈饿得皮包骨,后来不知得了一种什么病,很快就过世了。她临死前怨恨地诅咒我父亲:我死了也要把你儿子带走!为这句话,我奶奶对我大哥的妈妈一直充满着深深的怨恨。原因在于,我大哥他妈死后没几个月,我大哥不知怎么了,在某一天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就忽然从摇床中滚落到地上,差不多就那么摔死了。这是很奇怪的事,说起来让人恐怖。我奶奶后来仔细回忆着每一个细节,怎么也找不出我大哥能够依靠自己的力量从一个高高的摇床中翻滚而下的理由。要知道,我大哥那时候还是个不满周岁的婴儿啊!我大哥睡的这个摇床,后来也是我姐我妹我弟五人的成长摇篮,这以后谁都没有出过事,独独我大哥,那个还不会走路的婴孩能够翻滚下来。我奶奶坚信:定是我大哥那个死鬼妈妈的阴魂把他从摇床中推下来的!
奶奶跟我讲这个故事的时候,我听得毛骨悚然,脊梁骨都发凉。从此,我认定这世上有鬼这事。月黑风高之夜,听沙沙作响之声,我便会认为那是鬼在玩沙子。
奶奶是很疼我大哥的。我大哥一生下来,他妈妈奶水不足,我奶奶就熬米汤喂养他。在我大哥的身上,寄托了我奶奶对我父亲的爱。奶奶没有为她另外五个儿子喂养过孩子,她把对我父亲的爱全部寄托在她这个孙子身上。可我大哥天不假年,没有命来承受奶奶的爱。多少年后谈起此事,我奶奶依然唏嘘不已。直到我出世之后,我奶奶有了新的疼爱,似乎心理才平衡了一点。
在我大哥妈妈去世之后,我父亲又娶了一位吴姓女子。这个吴姓女子,还没有过门就死了。她的弟弟后来成为生产大队的书记,在九十年代一次农田用水的时候,被电击致死了。
我不知道怎么称呼我父亲的这两位“夫人”。因为她俩死得早,我没有机会叫她俩一声“妈”。但是,我奶奶是特别厚道的人。对我这两位“妈妈”,我奶奶让我在每年的春节的时候,都要和我姐姐拎上一斤红糖和红枣什么的,去她们的娘家,也是我的外公外婆家去拜望。在我奶奶那里,这两个女人都是她的儿媳,她认她们。我接替了我大哥的职责,如果我大哥在世,他应该领着我们去拜望他的外公外婆。
我没有机会见到我大哥,更没有机会对我大哥叫一声“大哥”!大哥不愿意与我们共同淋浴这个世界的阳光,不愿与我们同渡苦难同享快乐。他是不够意思的一个大哥,他走得轻巧,却把我们对他的怀念扔在一边。
直到现在,我们姐弟五人,该叫这两位“妈妈”兄弟们为“舅舅”的,还是叫着舅舅,不曾改变。
(2007-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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